一身军装,眼部蒙着纱布,袖口包裹着双臂,虽然不能久坐,但他依然挺直腰板,笔直地坐在沙发上。12月11日上午,杜富国负伤两个月后,记者在开远市解放军第926医院的病房里,见到了正在接受康复治疗的排雷英雄。
“你退后,让我来!”10月11日那天,在云南省麻栗坡县老山雷场排雷时,南部战区陆军云南扫雷大队士兵杜富国面对突如其来的爆炸,用身体掩护战友,自己却失去了眼睛和双手。
通过精心治疗,目前他的伤情恢复良好,医院已经制定好下一步治疗方案。“我想等身体康复后装上假肢,做更多的事情。”杜富国说。
从小有个军人梦
杜富国出生在革命老区贵州遵义湄潭县兴隆镇太平村,杜家的老房子就坐落在当年红军强渡乌江、挺进遵义时走过的县道旁。1991年11月,杜家的大儿子出生了,父亲杜俊决定给孩子取名为“富国”。问及原因,杜俊说:“我是农民,没为国家出多少力,孩子这一代一定要为国家多做贡献。”在二女儿、三儿子和小儿子相继出生后,杜俊分别给他们取名为杜富佳、杜富民和杜富强。
杜富国从小听着红色故事长大,最大的愿望就是当一名军人。18岁时,杜富国如愿成为一名边防战士,“牺牲我一个、幸福十亿人”的老山精神时刻激励着他。得知组建扫雷大队的消息后,杜富国第一时间递交了申请。
2016年9月,小儿子杜富强也入伍到西藏,成为一名戍边战士。“在杜家人眼里,军装是一种莫大的光荣与骄傲。”杜俊说。
“爸,我报名参加了扫雷队!”2015年7月,杜俊接到儿子打来的电话,心里虽然担心,仍然表示支持:“你的人生你自己规划。”此后,杜俊开始有意识地关注起部队扫雷的报道。
一次,杜俊在一篇扫雷图片报道中认出了儿子,看到儿子扛着炸药箱,在陡峭的山坡上艰难攀爬,另一张图片则展示了成千上万枚爆炸物。隔着手机屏幕,杜俊都能感受到危险。他忍不住拨了杜富国的电话,却始终无人接听。杜俊想了想,觉得父母还是应该让孩子大胆去干,而不能拖后腿。
2018年10月11日,在边境扫雷行动中,面对复杂雷场的一枚加重手榴弹,杜富国让战友艾岩退后,独自查明情况。因遭遇手榴弹爆炸,杜富国身负重伤,失去了双手双眼。
杜富国负伤后,杜俊专门抽时间去了麻栗坡县猛硐乡,他想去看看儿子战斗过的地方。当见到杜富国同组战友艾岩脸上还有擦伤时,便关切地问,“孩子,你伤得重不重?”还鼓励艾岩继续完成任务。
优秀扫雷兵炼成记
“3年前,我们坐着写有‘为边疆人民排除雷患,还人民一片净土’几个大字的汽车来到麻栗坡,看到许多触雷伤残的农民,才明白国家为什么要让我们来这里。”眼蒙纱布的杜富国告诉记者。
云南边境,昔日敌我激烈交战的山脊、沟壑、林地,地雷、炮弹、手榴弹无处不在。30多年草木生长,雨侵风蚀,难以计数的爆炸物静静潜伏,吞噬着进入禁区的生命,也影响着当地老百姓的生产生活。难以想象,在文山州富宁县边境的沙仁寨,一共有87口人,仅剩78条腿。
为消除“雷患”还周边民众安宁,中国政府分别于1992年至1994年、1997年至1999年、2001年至2008年对中越边境云南段进行两次大面积扫雷和一次勘界扫雷。2015年,云南扫雷大队组建,开启中越边境第三次扫雷行动。杜富国如愿成为一名扫雷战士。
在老山地区,地雷和爆炸物种类繁多、交织混埋、辨识难度大。由于布设时间久远、雨水冲刷、山体滑坡等因素影响,造成爆炸物性能改变、位置移动,甚至被植物根须包裹,排雷难度和危险性极大。战士们脚一滑,甚至一块石头滚过,都可能引爆地雷。
杜富国文化底子薄,韧劲却足。他很清楚,扫雷是高危作业,专业知识是上雷场的“敲门砖”,是扫雷兵的“保命经”。为了早日上雷场,他开始了“士兵突击”。他把知识要点写成小纸条、制成小卡片,将书本卷进裤兜,随时随地翻阅。每晚熄灯后,杜富国搬个板凳,在走廊灯下补习。
探雷器,是扫雷兵的“手中枪”,“学会5分钟,学精得5年”。杜富国将各种金属物埋了排、排了埋,把训练场的土地翻了个遍。他还和战友“背靠背”对抗,请别人随意埋设铁钉、硬币、弹片,通过斜放、深埋、混合、缠绕增加难度,以此训练“听声辨物”本领。经年累月,他熟练掌握了10多种地雷的排除方法,将探雷器练成了“第三只手”,准确探识地雷埋设位置,分辨地雷种类,精准安全拆弹。
“一名优秀的扫雷兵,不是天生具备。”杜富国在笔记本中写着这么一句话。他如同“创客”,打破“逐点逐片平行爆破”作业方式,探索开道划片爆破、多人多块同步作业的方法,提升了爆破效率,被称为“田字切割法”;他制作了10多种装运沙箱,大大提升了雷场搬运效率和安全系数。
“让我来”并不是口号
杜富国成为扫雷骨干后,常对战友说:“技术不过硬,就是拿自己生命开玩笑。”扫雷大队大队长陈安游说:“杜富国在雷场上总说‘让我来’,这不是口号,而是水滴石穿的积淀,是实打实的真功夫!”
这名年轻的90后士兵,3年来1000余次进出生死雷场,拆除2400余枚爆炸物,处置各类险情20多起。在他战斗过的雷场,乡亲们种下的苞谷、草果等作物,郁郁葱葱,一派生机。
“让我来!”这是杜富国负伤前对艾岩说的最后一句话,也是贯穿杜富国扫雷生涯的高频语句。
在山高坡陡的雷区,即使世界上最先进的扫雷设备也派不上用场,扫雷兵只能用探雷器扫、用手排。谁多排一颗雷,承受的危险就多一分。这个浅显的概率原理,任何扫雷兵都清楚,杜富国却总是让同组作业的战友退后,“让我来”。
和杜富国同年入伍、同在一个团、同时参加扫雷的一班战士许猛说:“阿杜是争着来扫雷的。”
战友们都说,杜富国是排雷最多的人之一,“因为他技术好,又总是抢着上”。
作为组长,杜富国“让我来”的理由是“我技术好”。作为组员,杜富国“让我来”的理由是“这种小事,我能搞定”。在八里河东山某雷场,杜富国所在五班班长刘贵涛探到1枚罕见而危险的抛撒雷。没等刘贵涛行使职权命令杜富国撤,杜富国说道:“班长,我来吧。”话未毕,人已匍匐到地雷前。杜富国负伤后,刘贵涛回忆这些细节,抹了泪:“他其实是不想让别人冒险,这成了他的习惯。”
“把生的希望留给人民,把死的危险留给自己。”杜富国所在四队队长李华健向记者介绍为什么要去扫雷时说道。
康复后做更多事
12月11日,在杜富国受伤两个月后,记者一行在解放军第926医院见到了他。“这么多人来看我,我很高兴。感谢大家的鼓励和激励,让我以后的生活更加坚强,更加充满阳光。”杜富国说。病房外,摆满了社会各界人士送来的鲜花。
解放军第926医院副院长邓永坤介绍,两个月来,在专家医疗救治小组的精心救治下,加之杜富国良好的军人身体素质和坚强意志、乐观心态的支撑下,杜富国的相关伤情、感染等问题得到了及时有效的处置,目前,他的伤情恢复良好,每天都可在别人的搀扶下,在营区缓慢散步。医院正在对他进行后期康复治疗,并计划为他安装假肢以及针对失明人士的设备。
“我现在的身体已经进入了康复阶段,我会配合医生的治疗,我想等身体康复后装上假肢,做更多的事情。”杜富国说。
杜富国再也无法用眼睛看到祖国的美丽河山,也无法用眼睛看到最后一块雷场移交。但他和战友们三年来征服的57.6平方公里雷区,如今已变成田园。他们用汗水、鲜血乃至生命铸就的“为人民扫雷,为军旗增辉”精神,已深深地印在了这片土地,印在了祖国和人民的心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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